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方少陵X徐风]心术》作者:祝风来 文案: 《大丫鬟》&《千谎百计》混合同人 脑补了一段 方少陵X徐风 相互交织的故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少陵,徐风 ┃ 配角:武志强 ┃ 其它:羲苗,TVBL,千谎百计,大丫鬟,方徐 ==================   ☆、恭喜你啊,方少爷   人尽皆知,近几年,省城的方家发达了。方老爷南征北战一直带着自己的亲生崽子,这么些时日了,听说连那方少陵小少爷,也在外见着了许多市面,行事作风早就不比当年,即便是在上海这样不是本家地头的地方,也有本事让人见面心生三分畏,一连几天,在百乐门对着酒水单子一掷千金同那些个沪少爷抢女人,谁敢多吱一声?   那,就是徐风见方少陵的第一面。   彼时,他病得哆哆嗦嗦,好不容易叫车夫搀着,扶着门框一瘸一拐地从旋转门里探出脑袋,一眼就看见前些时候还投怀送抱的陆家小姐歪在方少陵的怀里。   这病得奄奄一息的男子露出落寞的神情。他虚弱清瘦,但脸却生得温文尔雅,在座的,有几个是记得他的,知道这个长得好看的青年就是前些时候和那陆小姐如胶似漆的追求者。现在这幅场景面前,谁也能看出他到底在为什么黯然神伤。   可奇怪的就是,百乐门这莺歌燕舞的阵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说多的,三百天里也都有见到的,情场上受挫的男男女女谁没遇到过,却偏偏对着他的伤心忍不下眼去看,仿佛世界上再没有比那更深的伤,也不会有,比他此刻更痴的情了。   方少陵也看见了他,甚至都不需要他差人多加打听,场下的低声絮语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听见有人说,这可怜人的名字叫徐风,原本是和陆小姐出双入对的,只是前些时候,在火车站因为搭救一个被拐卖的孩子给黑帮捉去打了一顿,导致旧疾复发,一病不起。陆家老爷嫌弃他这病秧子,就发了狠话,严禁自己的女儿再和这人来往。也是一段时间不见了,没想到,病成这幅鬼样子了,还能闯到百乐门来。   方少陵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都仔细听了去。奇了怪了,像他这样做什么事都十拿九稳的人,什么时候也学着像个娘们儿一样听人嚼舌头根子了。   但听完,他又只轻蔑地一笑。再去看那远远双目闪烁望着陆小姐,似是随时要落下泪来——又或者是要昏倒在地上去的人时,他就只觉得不屑。   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些么个女人,搞成一幅林黛玉的模样,也不觉得丢人?   他内心里轻视徐风的时候,正是喝了好些酒,神志开始恍惚的时候。一向自视甚高的方家少爷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歪在身上的陆小姐借着一块丝帕的掩饰,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发出豪爽的笑声,就像是故意笑给那失意的情敌听似的,又借势在舞会上撒了好一把钞票。   笑话,天下哪有女人是不爱钱的?况且他方少陵,除了钱,还有军势,除了长相风度,也颇懂些官场做人的本事,他还从来没有试过,当他想要哪个女人的时候,得不到手的。   病秧子想和我斗?我方少陵赢定了!   他唯独没有想到,那夜潇洒过后,又一连好几天,他居然再也找不到陆小姐的身影了。   又等了几日,等到连方少陵自己都觉得上海这地方无趣了,他才忽然收到方老爷的电报,给他一通好骂,扬言要让他赶紧滚回省城好吃鞭子。   方少陵一阵错愕,刚放下电文,就遇见跌跌撞撞连夜赶来的武志强。武志强跟他很久了,向来是言听计从,这次进门,一看就是一脸“太好了,少爷您还活着”的表情,方少陵联想到方老爷动家法时的神情,当下就知道这是出了大事。   一问才知道,原来就在他沪上逍遥期间,陆小姐往省城老家去了电文,说怀上了他的骨肉,还差人将自己曾经赠给他的贴身信物也一道送回了老家,由不得家里二老看了不信。方少陵是有婚约在身的人,陆家又是上海这地方算得上有些脸面的人物,好在这番他们倒并不寻死腻活地要嫁,只是狮子大开口要了好些大洋,事后还留了字据,保证收下方家这笔钱,连人带没出生的孩子,一并勾销。   方少陵听了只觉当头给人打了一棒。   且不说他在上海这些日子,夜夜笙歌,并不曾真的同那陆小姐有过肉体关系,就连当时赠送贴身信物,也是因为对方一厢情愿开口来求,他逢场作戏罢了。却不想这看上去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居然连姑娘家最重要的名节都不管不顾了,直接派人去上了他方家的门。   要钱?要了多少钱?要钱来做什么用?她要钱,怎么不和自己开口?   方少陵捏着武志强送来的一纸家信,气得哆嗦。   “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赶紧收拾和我回去,这是要去哪里啊!”   武志强冲到门口,想要拦他。方少陵倒好,干脆一把掏出了枪。   “我要去陆家!”他大吼一声。   既然回家也少不得一顿打,倒不如走之前好好去羞辱那陆小姐一番,他堂堂一个大少爷,竟然被一个女人耍了,无论如何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武志强拦他不得,只好叫了黄包车,同他一起去了。不去倒还好,一去,两个人险些就装进一堆花圈阵里。   整个陆家宅子,披麻戴孝,哭声震天的,门口还挤了几个新报的记者,见到是方少陵来了,赶紧都簇拥上来,镁光灯闪得他一阵头疼,对准不知道哪个一脚踹过去,才听见,原来那陆小姐,竟是今天早晨,上吊自杀了。   武志强掰着他的胳膊,给他强行从几个记者的围堵里拉了出来,又重新塞进黄包车,一路上,方少陵只听见过路的铃铛响,想着自己这二十几年,还没试过像今天这么狼狈,他的手落在口袋里,压在抢上,人却恍惚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一切竟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方少陵是这种性格,想不通,就偏要去想。武志强忙前忙后张罗着给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仔仔细细,把今天的事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人。   他想的那个人正是徐风。一个对陆小姐如此深情款款的人,怎么可能陆家出了那么大的事,竟没有露面。今天在陆家,披麻戴孝的家眷、商会的人、报社的人、连几个穿着马褂拿着纸张字据,疑似是来上门讨债的人都见过了,就是没有见到他徐风。   难不成那小子病死了?   难不成陆小姐是因为他才……?   这一想,方少陵就更不痛快了。感情原来在陆小姐的心里的,一直都是徐风?他在百乐门为她包了三天的场子,感情全丢人现眼去了,到头来,竟然输给一个病得要死的人?   方少陵是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上海,在陆家小姐的这件事上,他输给徐风的,还不仅仅只是这些。就当他以为这闷亏,吃了也就吃了的时候,居然在离开上海回省城的火车站里,再次遇见了那个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男人。   他没本事找到徐风,这次,倒是徐风自己来找的他。   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穿着讲究的西装,就这么坐在车站前头卖粢饭的摊子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方少陵这才第一次注意到,徐风没病的时候,有张笑起来顶让人觉得舒服的脸,而且,他不仅没病,还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哪像个身患旧疾的人?哪里又像个刚刚死了爱人的人?   一时间几个斗大的字划过方少陵的脑海。而徐风望向他的,那颇为自信的眼神,就好像正是为了验证他此刻的想法一样。   方少陵忽然就懂了——徐风来到这里,是特地和他耀武扬威来的。   他方少陵,不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给骗了,而是被沪上有名的拆白党给骗了。想他虽然仗打得多,大城市里这些尔虞我诈的把戏倒不怎么精通,这么一想,自己吃的这顿亏,是不是也不算丢人?   方少陵停了下来,他已经走得离徐风很近了。而徐风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脸上暖洋洋的笑意没有变,还伸出两只手,轻轻地对着方少陵鼓起掌来。   “你是谁?你认识我们少爷?”   不明就里的武志强走上前去,被方少陵一把拉住。他拽住武志强的时候,故意掀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腰间插着的两杆枪。   他方少陵,也是打过仗的人。如今这世道,有钱的干不过有子弹的,放在省城老家,也就是开枪杀几个人,杀了也就杀了。他故意做给徐风看,只可惜,徐风并不害怕。   他像个老朋友那样,款款走过来,一只手搭在方少陵的肩膀上。   连武志强都愣住了。   他跟了少爷这么久,从不知道少爷在上海也有朋友,但徐风这人,给他感觉对少爷是顶顶真诚,他反倒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徐风就这么挽上方少陵的手臂,望着他,   “离发车好有好些时候,方少爷,走走?”   方少陵也看着他,想不出这世间自己还有什么别的故人,来车站送别时,会有这番亲切。他心知徐风是个牛鬼蛇神,却也心知,自己一向跋扈任性惯了,又喜欢与人争抢,看上的东西不得到手决不罢休,这些年里,身边除了个死心塌地的武志强,竟没有别的同龄朋友。而徐风说这句话,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好多年月,是一起从小玩到大,喜欢过同一个女人,打过同一场架,又互相为对方插过好些刀子的旧友。   方少陵觉得后怕,他始才知道,原来这上海大,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有这样能不动声色就连自己也几乎骗过去的人。   他吩咐武志强在原地看着行李,自己点点头,和徐风往背后的巷子里拐了进去。   “陆小姐死了。”一进去,方少陵就冷冰冰地说。   “所以我特意来恭喜你呀。”徐风不以为意,看上去反而更加亲切诚恳了。   “恭喜我?”   “是啊,我看你大概还不知道。虽说那陆家早先是有些脸面的,但近几年因为经营不善,表面风光,背地里实则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之前你在百乐门给他家小姐包场子,知情的,都说你可能要给陆家做冤大头了,现在他家小姐自己上吊死了,正好省了你这烂尾麻烦,我不恭喜你,恭喜谁呀?”   “真的?”方少陵闻言大惊,他也知道自己是外地来的人家,因为父亲想让他成亲之前,在花花世界走过一遭好收收心才放他在上海停顿几日再折返省城,按理说,自己这么高调地追求陆小姐,怎么那些本地头的少爷们竟没有一个来泼凉水的,原来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   “你还以为是自己魅力过人,别人都争不过你?”   徐风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当场就拆穿了方少陵。   方少陵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又一阵不耐烦往胸口里窜,脸色就更加冷了几分。   “所以说那姓陆的女人,不惜以死相逼,讹我方家的钱,就是为了替他们家还债?”他问。   “本来是。”徐风慢悠悠地回答,还顺势紧了紧拉着方少陵的手臂,   “他爹娘老子原本也是指着这笔钱翻身,所以不惜牺牲女儿的名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方老爷打赏的那些,全进了我的口袋,给我这个病得快要死的人做了医药费。”徐风望着方少陵的一对眼,亮晶晶的,兴奋的神色在其间闪动,纯真得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方少陵产生了某种错觉。某种徐风正在讲的,并不是一件大逆不道、骇人听闻的事,而是正拉着他,兴高采烈地对他说着“你这次离开上海,有空我去省城看你!”的错觉。   他骗人钱财,骗到死,还颇为得意,可这得意,又长了一副这样纯粹的样貌,连方少陵都被他的喜悦所感染,一时错愕,居然也跟着拉动了一下嘴角。   “你看你都笑了,是不是该感谢我。”   徐风这句不知死活的话,把他从错愕里给拉了回来。   方少陵此刻才有一种受辱的感觉。   眼前这小子骗了他方家的钱,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跟自己耀武扬威?方少陵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去掏枪。   他是真想毙了他。   可徐风摇了摇头。   “方少爷,”他说,   “快走吧,上海不是你呆的地方。上海太大,而你见的女人又太少了。”   方少陵一把掐住徐风的脖子,将他狠狠撞在墙上。他到底是个行军打仗的人,这一下子用力用得很,徐风直接就变了脸色,原本红润的面庞忽然就苍白了起来。   “找死。”方少陵低声威胁说。   徐风在咳嗽,他连咳嗽都能给人一种委屈的感觉。   “我说少陵,你还是快回去吧,错过了火车时刻,伯父又要上火了。我知道这次他急急忙忙找你回去,就是为了让你赶紧去青城把婚事办妥,你可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苦心。”   “你查我!”方少陵的手下用力更狠了,徐风的表情皱到一处,却还像个处处为他着想的朋友一样,一双眼望着他,恨铁不成钢似的。   方少陵被他望得心里一阵发慌,直接掏出抢来抵住他的脑袋。   “我警告你,少打我们方家的主意!”   徐风突然笑了。他顷刻间收起方才委屈的表情,笑着拍掉方少陵拿枪的那只手。   “方大少爷你放心吧,我虽然钟意扮样子骗钱,但只钟意骗女人,对男人,我还没有那个兴趣。”   末了,他的话锋又一偏转,   “不过,要是到了青城,让我见着第一首富沈家的小姐,那就说不准了。”   “云妹打小开始就只倾心于我一人,这么多年提亲的人她全看都不看一眼,你省省吧。”   “真的?说这话的人可是直到昨天为止还以为自己是把陆小姐从我手里抢过去的人呢。女人想要什么,你知道吗?她们要浪漫,要承诺,什么样的浪漫什么样的承诺呢?你方少爷恐怕长这么大,还只知道巧取豪夺,非得把想要的东西攥在手里那一套吧。”   “你说够了没有!”   方少陵不耐烦地吼了他一声,打断了徐风的洋洋得意。他的表情松弛了些,抵着徐风脖子的手也稍微放松,在那儿留下一道红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比上一句胸有成竹了许多。   “我听出来了,”方少陵说,“你是因为已经被人知道和陆小姐的关系,现在人死了,钱也没了,你怕陆家人短时间内不肯善罢甘休,找到你,所以妄想着激我带你回青城,想投靠我们方家避难。”   “方少爷讲笑话了,我徐风有手有脚的,要去青城,还非用得着您带我回去吗?”   “我偏要押你回去!”方少陵一把扣住徐风的手臂,“我要让你知道,回了青城,就得由我方家人说话,到时候不说是你死了活了,就是你先前拿走的我们方家的钱,我也能叫你一个子不漏地全吐出来!”   “悉听尊便。”   徐风云淡风轻地说,他反倒还配合地把两条手臂都举起来给方少陵去扣。顺势,还给方少陵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提醒他说耽搁得差不多了,该回车站去了。   “你就真不怕死?”方少陵问他。   “怕,但我更怕方少爷没本事,这趟回青城,身边没有我,就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徐风说着,还在方少陵的胳膊上亲昵地拍了一下,也不管他,自顾自就绕过他往巷子外面走。   方少陵被他气得发笑。   “你怎么就知道我方少陵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对着徐风的背影,方少陵怒极反笑地喊道。   徐风没回话,他只是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最后,还干脆伸出两根手指,那两根手指骨节分明,在阳光下煞是修长好看。   “我不轻易帮人出马的,一旦要我出马,我就要收足银子。”他说。   笑话,方少陵看着他,心里满是回了青城再好好收拾他的自信。   但是又觉得有趣。   漂亮女人他见得多了,可就像花瓶,有趣却是两个十分特别的字眼。   这世间有趣的人并不多,能让他方少陵觉得有趣的就更少。反正他浪荡胡来惯了,一时竟然都不忙着要和徐风算账,干脆收起枪,反问他一句,   “你要多少钱?”   “二十万大洋。”徐风朗声答道,“一分不少。”   适时,火车进站的汽笛声也响了起来。方少陵只看见徐风背后,武志强拖着箱子匆匆跑来的影子,和那个男人脸上飞扬到好像从来都没见到过似的神采。   —TBC—   ☆、你不信?   徐风一坐下来就低头开始看表。时间差不多,上车之前差人送出的信,千门八将应该已经收到了。他们这伙人,做事向来都有个规矩,这次陆家的摊子铺得有些大,收尾的人叮嘱他一定去别地避完风头再回来。   徐风不以为然,他还记得不久前同样是在火车站,他演过的那场戏,那时候遇见的好像是蓝家小姐。他有信心,即便现在他要离开,迟早也会回来,蓝小姐跑不掉,他尚有后手,只要他愿意,整个上海都是他的。   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依然能够保持一种始终如一的沉静表情,借着斜照入车窗的阳光,武志强打量着他。   他是真的一点也弄不明白了。怎么才不到两个星期的光景,少爷在上海突然就蹦出了这个一个“朋友”?不仅关系亲密,现在还要跟着少爷回青城去?   少爷回青城是去成亲的,他去做什么?   徐风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过来报以一笑。   “不好意思啊。”他伸出一只手来,“还没有同你好好介绍过,我叫徐风,和少陵在上海认识的。”   武志强还没有试过这样,同方少陵的朋友说过话,看着徐风向他伸来的手,他也只有傻傻握住。那双手的力度十分温软,连同徐风脸上的笑意。   他记得少爷的脾气一向都是任性中带点霸道的,身边的人,很少有像徐风这样温和的。他觉得奇怪,但看徐风眼底的神情,平静中竟然还带着忧伤,赶紧慌忙缩手回来,紧张地摩挲起自己的裤腿,生怕刚才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又或者做错事,惹得少爷的朋友不高兴。   “你不用紧张,”徐风安抚地对他招了招手,“其实,我这次离开上海跟少陵回青城,是瞒着我爹娘的,你不要告诉少陵啊,我怕他担心。”   武志强慌忙摆手。   “不会的徐少爷,我这条命都是我们家少爷救回来的,你放心,我不会多嘴让少爷多想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徐风露出释然的笑容,他笑的时候,总让人感觉云雾都散了,他低下头,拘谨地摩挲手指,   “其实……是我自己多心。今天听管家说陆家小姐出了事,少陵不管不顾地就冲去了陆家,你也知道最近他和陆小姐的事在上海闹得沸沸扬扬嘛,我担心他因为陆小姐的死伤心,更担心陆老爷来问他的罪,就自作主张要跟过来。可能是我傻吧,我在家中排行老三,身体又多病,上面的两个哥哥才干出众,父母都很少关注我,这些年,住医院的时间都多过住自己家,所以都没什么朋友……”   说到最后,连徐风自己都忍不住开始苦笑。他的羽睫轻颤,让武志强慌了手脚。他一面觉得惊讶,因为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位徐少爷是真心诚意地在为方少陵着想,可另一方面,他又想不通,以少爷的性格,如果单单只是朋友的话,何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正想着,方才去要火车时刻表的方少陵风风火火地走回了车厢,面对低头的徐风和表情狐疑的武志强,他愣了一下,便浅浅皱起了眉头。   “徐风!”   方少陵一把拽住徐风的手臂。你又乱讲了些什么谎话!他本想这样质问,奈何一头撞进徐风旋涡一般无声隐忍的眼神里。又来了,方少陵只觉得自己一阵头皮发麻。这人故作委屈的样子,他也算见识过几次了,可不管看几回也是一样,总是浑身都不舒服。   身边的武志强欲言又止,车窗外却传来一阵异动。吵吵嚷嚷的,似乎突然多出了一大票人出现在站台上,正凶巴巴急吼吼地穿过人群,似乎要来找什么人。   “少陵!”   徐风轻轻唤了方少陵一声,尾音颤抖,   “是我爹,他派人来抓我回去了!”   方少陵奇怪地看他一眼,心里拿不准又开始发病的徐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犹豫间,不妨就被身侧的人贴了过来,徐风可怜又文弱的声音合着他的喘息打在耳廓上,   “帮我啊……”   帮我吧,就当是为了你们方家的那笔钱。方少陵一转头,正对上徐风仰视他的眼神,一秒钟就读懂了这个男人此刻眼中的意图。   徐风在笑,却不是武志强眼中那种慌乱之下讨好的笑,而是方少陵能看见的,那抹志在必得的笑。他攥住方少陵的胳膊都比之前更用力了一些。   方少陵一把推开了他。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婆婆妈妈算什么——”   不就是几个追过来抓人的打手吗,如果就在这把徐风交给他们,也太便宜这臭小子了。别说是在上海了,他方少陵怕过谁?有本事的,就来问问他手里的枪!   “少爷!”   武志强赶忙站了起来。他太熟悉方家少爷要作势拔枪前的神情了,这人脾性,一旦冲动起来,十车水也浇不灭那把火。   只是徐风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先一步将手压在了方少陵握枪的手上,掌心的温度,落在那人的手背上。   “你别冲动!”   徐风一把抱住方少陵,将他推到过道上,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但对近在咫尺的人来说,却足够清晰了,   “别紧张,大少爷,刚才玩玩而已。这点小事,还不劳驾你出手帮忙。”   “就凭你?”方少陵不屑地撇开被他握住的手,却又在下一刻被徐风贴得更紧。   “不信啊?”徐风挑衅地问,“我先教你一把啊,看你诚意,第一把不收你钱。”   他们说的这些话,被震天的吵嚷声盖过,武志强是听不见的,他只注意到那一刻,徐风同少爷的脸上都多了些难掩的情绪,紧接着,少爷便攥了徐风的手,二话没说就出了车厢。   那批喊打喊杀的人也一路叫嚷着登上列车,开始逐个车厢查看起来。   方少陵不再说话,他听徐风的吩咐,脱下外套,拿上一叠传单。   当那路人马搜索到车厢中段的时候,正看见低眉顺眼沿着过道发放传单的方少陵,传单上印着耶稣基督的图画,写着“神爱世人”。   再往方少陵立着的车厢里一看,也紧紧巴巴地围了一圈老弱病残,正虔诚地听车厢中的传教士布道。   方少陵凑上去,一张传单就伸到了人家鼻子下面。   “以马内利。”他恭恭敬敬地说。   “滚开!”   为首的那个被他一迎,只觉得吃了一口苍蝇,立马不耐烦地将他推开,带着整队人马从那间晦气的包厢门边匆匆穿了过去。   等到他们走了,吵嚷声约莫又持续了十多分钟,然后方少陵才透过窗户,眼看着那路人下车,又冲上月台对面一辆新停靠的列车里去了。   徐风神情慈爱地一一握过老迈乘客的双手,抱着一本圣经不声不响地走到方少陵的身后。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查你,车厢这么封闭,一旦他们进去,你跑都跑不掉。”   方少陵问他。   “重要吗?”徐风反问,“这群人平时做事都是只认钱的,最烦别人讲做事要凭良心。他们看见布道者,从来都是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想到要在那群人里面找我?”   “那你呢?”   方少陵转头问他。   “我?”徐风笑着拍了拍方少陵的胸口,   “方少爷,做人做事就要像我。看清楚了吗?你之前都太过刚强冲动了,但其实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靠蛮力,都不如靠巧劲来得有效。柔能克刚,女人那么温软,还不是把你方少吃的死死的,所以对付女人也是一样,一条路很少有时候能一步走通,要懂得把自己变成水,水滴才能石穿。”   方少陵冷冷地看着他。   “你倒是很得意啊,怎么,做拆白党很骄傲吗。”   徐风没有理他,他是不悦听见拆白党这三个字的,但他早就学会了不把自己的不悦表现在脸上,正相反,他内心越是不快,便越能好好地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你自己考虑清楚,看你想不想要像我这样,要什么都能轻易拿到。不过下次开始,我要收钱了。”   徐风答完他,动作极其自然地捏住方少陵的指尖,连声音也一瞬之间变得柔情似水。   “少陵啊,你别丢下我给我爹啊,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回青城。我答应你啊,我一定不给你添麻烦——”   方少陵皱起眉头,一回头,果然看见跑过来寻他的武志强。   “够了!”他大骂一声,甩脱徐风的手,只留下这个男人在原地,恋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火车徐徐开动,武志强没说什么,只是经过徐风的时候,对自家少爷的朋友微微欠身,鞠了个躬。   “我没事……”武志强还记得当时,徐风吸了吸鼻子,是这么答他的。   —TBC—   ☆、方少爷,还继续吗?   在铁轨上飘摇了六日以后,徐风才跟着方少陵在省城落下脚来。   那天省城的阳光发白,打在徐风微微发汗的脸上,连同一众毕恭毕敬站在宅子前守着的下人。   “少爷回来了。”   他们对方少陵鞠躬,然后眼看着武志强领了一个从来也没见过的陌生男人一道进了屋。   那是方家人第一次见到徐风,就在那第一面之后还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开始惊觉——这个少爷从上海神神秘秘带回来的男人,怕不是有些神通不成?   而这惊讶里,似乎都包含进了方少陵本人,那个成天嘴上嚷嚷着自己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方少陵。   他就老老实实坐在方家祖祠外面,被日头晒得发昏。他是最讨厌炎热天气的,却大气也不敢喘,就等着闷声吃鞭子了。谁知道刚到家就鬼使神差请缨去给老夫人请安的徐风再一出现时,不止娘亲同妹妹,连久未谋面、素来不苟言笑的阿爹脸上也柔和了许多。   方少陵眼见着他们亲昵地把住徐风这拆白党的双手,尤其是娘,还轻轻摩挲着这位“世侄”的指头,眼里的可喜犹如见了当年患难之交的后人。   方少陵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冲将过去,仍旧不敢在老爷面前造次,只是抓了徐风到身后,急急说了一句“你们别信他!”。   谁知方夫人反倒笑了,他越过方少陵的脑袋,同徐风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风说得果然没错,他就说你肯定不会承认。”说完,还颇为欣慰,走去拍了拍方老爷的肩膀,   “老爷,你也见到了,该消气了罢?”   那方老爷虽然脸上依然端着,却也不计较了,一挥手嘱咐下人准备晚膳,另外也要准备客房,同他们说,晚上徐风也要一道上桌吃饭,让他们“好生伺候些”。   而后也就再不提要让方少陵吃鞭子的话题,看了两个年轻人一眼就施施然走了。   天气是热,可大热天里,方少陵的背心上却出了一层冷汗。他原本还计划着在爹那里讨了打就转过头来对付徐风,连武志强那边他都吩咐好了,没有他的命令,徐风连他方家宅子都迈不出去。他是有心理准备的,自己吃的亏,也要十倍、百倍的从这骗子手上讨回来。这下倒好,怎么成了他方家的座上宾了!   “你到底和我爹娘说了什么!”   人都离开以后,方少陵不再同徐风客气,两只手更是攥得徐风腕间生疼,   “我警告你,不要妄想你还能靠一张嘴翻盘,你拿了我们方家的钱,跑不了的。”   “你说那笔钱?”徐风依旧是双眼带笑地望着他,“我刚刚就已经全部交还给方伯母了。”   “什……”   方少陵发愣了。正趁他发愣,徐风一把从他手中挣脱,他看了一眼自己腕间被抓到泛乌青色的瘀痕,干脆连颈间的丝巾领带一并都解开,除下两粒纽扣,露出脖子上还未完全消去的那抹红痕。   “这次的,加上上次的,方家上上下下这么多耳目,大少爷,如果我现在同人家说你对我用强,你猜他们会不会信。”   “笑话,”方少陵面无惧色地死死盯住徐风眼睛,“你也知道这里上上下下全是我方家的奴才,你说他们敢不敢信。”   “不敢,当然不敢。所以我才说我这脖子,是为了陆小姐寻短见弄成这样的。寻短见的人是我,救我的人你,好人全让你做了,免了你一顿打,满意吗?”   “你到底说了什么。”方少陵一字一句的问,方才一来一回间,徐风的手臂已经箍上了他的脖子,而方少陵抓着他的腰侧,让他实际上动也不能动。而此刻,他语气中所能透露的情绪已经相当危险了。   徐风这才收起一颗玩心,颇觉无趣地沉下脸。   “实话喽。”他轻蔑地回答,“陆小姐痴心于我,想为我筹钱,便借机同你厮混讹了你们方家的钱,之后东窗事发,带着我的骨肉一并寻了短见。我于心有愧,又怕爹娘问罪,也想同她一道去,你救了我,又放心不下,所以带我回了省城。少陵,我们是好朋友来的嘛,你说那笔钱,我能不还给你们方家吗?”   “这里面哪句是实话了!”   “全部都是。难道你不同意?”徐风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如同一道钩子,反倒把方少陵看得心虚了。他万万没想到徐风会这么痛快地把钱交出来,也没想到同样一件事情,从他口里说出来,竟然一瞬间就能扭转自己的形象,把爹那样火爆脾气的人也收服了。   他约莫想起徐风同他漫天要价时问过他的话。   “只要方少你肯出钱,我保准这天下所见的,都是你的,就看你要是不要。”   方少陵的手指松了松,而徐风鬼魅般的声音又贴上了耳朵,   “方少,我教你,假作真时真亦假。不说真话就很难骗过自己,连自己也骗不过,怎么去骗夫人老爷,还有外面那些姑娘的芳心?我说过,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说着,轻轻就把方少陵拉近,一只手从脖子后面放下,顺着衣领就摸到了前胸口袋,漫不经心从里面掏出几张银票。   等方少陵反应过来这人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徐风早就已经撤得离他几步远了。   “少了。”他干巴巴地说,将银票收进口袋,又对方少陵做了个手势,   “下次记得补上。”   “我凭什么给你钱。”方少陵说。   “就凭你站了这么久,连有人在看都不知道。”徐风回答。他摇了摇头,   “你会用上我的。我既然有胆子还钱给方老爷,就有把握能从你这儿拿回来。我说过,二十万大洋,一分也不能少。”   说完,他便擦过方少陵的身侧,慌慌张张地走了。徐风走的时候,脚步也跌跌撞撞,越过立在门边的武志强时,一句话也没说。   而从小就跟着方少陵的武志强木头一般僵着,方才夫人打发他来招呼徐风,一到院子就把那两个人亲密的动作看了个全,他不敢再走近了,也不知道徐家少爷和自家少爷都说了些什么,他不敢去猜,却抑制不住一张脸憋得通红,现下被少爷盯着都还觉得火辣辣的。   天呐,他内心暗想,方少陵他是了解的,长这么大一向都是自我中心惯了,什么时候为别人做过些什么。之前他就已经觉得奇怪,少爷怎么会为了一个上海的朋友做这么多事,现在,他是更不敢问了。   方少陵走到身边的时候,武志强仍然低着头,他听见自家少爷稍作犹豫,还是低声对他说,   “你通知账房,按我说的数目备些银票,给徐风送去。”   一道惊光打武志强的脑子里划过,他张了张嘴,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日之后,方家宅子便多了一个徐风。而这个徐风除了偶尔陪夫人说话解闷,多数的时间都和方家少爷在一起。   为了不让徐风多接触心怡,方少陵甚至还专门给他在自己卧房旁边辟了一间房。听徐风从看上去最无关风月的琴韵笛音开始教起,听他说男女之事,有时候是不止于男女之事的,所谓的浪漫,有时候也不仅仅只是为对方着想这么简单,必要时也要懂得收放自如,学会吊人的胃口。   方少陵有时候会想,难怪徐风平常总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不如他这般有男子气概,怕不是钻研这些个邪门歪道钻研得太多了。   但他有时候又会想,徐风为什么愿意把这些门道教给自己。一定不可能,在徐风的身上,又何止这些东西?他一定还藏着什么,预备着一旦外界的警报解除,就立刻返回上海,翻他的江,倒他的海。   想得倒美!   方少陵不忿地轻扬嘴角,额头却给人用扇柄狠狠敲了一记。   “霸气外露,我说过你多少次了。”   徐风抱着手臂教训他,一副并不相信方少陵能真的领会多少的精髓的表情。而方少陵亦是不屑得很,一把抢过扇子表示今天听得烦了,不想再听。   面上虽然是在吵架,但两个人已经俨然一副朋友间打闹的样貌,没有人会信以为真。   恰逢此刻心怡端着两碗梨子水进屋,一件两人这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风哥哥,我大哥向来就是这般不长进的,你别教他了,教我吧!”   “上次才不过教了你半个钟头的琴你就绣了个荷包给我,这次再教你,都不知道收你什么好了。”   面对心怡,徐风也笑得颇为自然。这两人的一来一回,让方少陵看得眼皮直跳,他想不通为何自己已经对徐风的行动监管得严严实实了,他还是有本事和心怡变得这么亲密。   他把徐风留在身边可以,他早就知道徐风拆白党的真面目,与其说是不怕徐风的把戏,倒不如说他就是要等着看看徐风能玩出什么花样,好让省城无趣的日子多出一些调剂。可是把徐风留在心怡的身边却是万万不可以。   “你们别闹,我要带徐风去青城了。”   他打断妹妹,不容辩驳地说。   “你要带风哥哥去青城?你去青城娶亲,带风哥哥去做什么!”   心怡似乎大为不满,立刻就耍起了小性子。   而徐风就赶紧放下碗去安慰她。   “我和少陵是朋友嘛,娶亲这么大的事,可能没有我,他紧张呢?”   对于他这句自顾自往脸上贴金的话,方少陵不置可否,他只是黑着一张脸,也不顾心怡的抗议,连人带碗的一并推到门外去了。嘴上说着“我们还有事忙”,就关了房门。   再回头时,徐风的手里已经拿住了那只心怡绣给他的荷包,脸上挂着方少陵已经看到腻味的冷笑。   “方少?”徐风故意叫他,“还继续吗?”   “去青城。明天就动身。”   方少陵瞪着徐风,撂下这句话。   —TBC—   ☆、你猜   按照徐风的话说,方少陵这次去青城,是带着一点“真才实学”去的。   就连武志强都懂得说了,“少爷你怎么突然之间懂了这么多东西!”。不是方少陵不想得意,只是他看见徐风面不改色喝茶的表情,再好的兴头也要一扫而光的。   也不知道徐风是不是在他身上种了什么魔障,明明他没有笑,也没有摆出什么态度来,连声音也没发出一个,可方少陵就是有一种他时刻都等着看他戏的感觉。不仅看戏,还享受,端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在心里暗暗给他打分。野蛮,扣分;不解风情,扣分;连调戏一个女人也不懂得分寸,搞到和自己的小舅子动起手来,直接扣完。   徐风装出一副惋惜样子,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叹给方少陵听。   “你少惹我!”方少陵立刻出言警告他说。   “你呀,不成。”徐风自然是没有听他的。废话,他是徐风,又不是方少陵的奴才,何况这大少爷还欠着他的银子,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要按照以前方少陵的性子,少不得也要掀翻个把案台,给他徐风几拳。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这么做了。徐风甜腻腻的声音同这热天逼出来的汗一道黏在他的身上,带着几缕有意而为之的挑衅,方少陵只感觉体内的一股邪火又燃高了几尺,喉头却卡着,连脸都绷得如同雕塑。   他都烦得懒得去和徐风吵架。   “帮我。”片刻过后,他才哑着嗓子说,而徐风都已经无聊到开始玩起了茶杯盖子。   “你要哪个?沈流云,还是采青?”   “我都要。”方少陵回答。他向来不是个稀罕成人之美的人,娶流云能堵住爹娘的嘴,而娶采青,他乐意,他高兴。他把徐风带在身边,原本就是为了解闷,所以他现在不仅仅是要高兴,他还要圆圆满满、彻彻底底的高兴。   徐风倒是没有多推辞。   “给我两个人差使,让我离开宅子几天去准备。”   而方少陵呢,也没有拦他,徐风提的要求都很简单,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我什么时候能要上采青?”   “等我回来的时候。”徐风以一种懒得理他的眼神瞟了方少陵一眼,同时,还站起来,拿指节重重在桌上一叩,“准备好钱啊!不然别指望我出去这个门以后还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徐风是认真的。这段时间里,在改变的不止有方少陵——徐风已经比初离开上海时感觉烦躁了许多。无论是省城还是青城都好,方家二老、心怡、甚至就连痴心等了方少陵多年的沈流云他都有把握拿下,可是那有什么意思呢?终究不过是小地方,就算是真金白银攥在手上,也比不得上海风光。   千门八将里头,他的一众师兄师姐都以为他只是爱钱,然而在徐风心里,最爱的,始终只是那种无往不利的感觉。这就和他挑选猎物的眼光一样,富庶人家之后还有财阀家的女儿,再后面也还有官宦子弟,只有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他才能抓住那座通天塔,把住自己不断向上爬——做他们这一行的,没有金盆洗手这一说,那么既然是要掀风雨,依旧是越往高处越精彩得惊心动魄,即便是行走于刀尖,他也要赌注够大,才能赢得够本。   徐风知道,自己的这点争强自负之心是他的纰漏,可他不想改,也不愿意改。   徐风徐风,就连这两个字都不是他的名字,如果他连这点偏执也丢掉的话,他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就这么带着方少陵给的人走了。徐风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方少陵都没再见过他本人,回到青城府上的,不过只有隔三差五武志强送回来的手信。   徐风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信中,他已经一步步都计划好,嘱咐方少陵依样去做。先是端了他沈家的铺子,给沈家落了一大笔债务,又把这些年头里萧沈两家的生意往来交待得一清二楚,把柄稳稳当当地捏在手里。方少陵不动声色,果然用他的法子,逼迫沈夫人改了口同意将采青嫁到方家做妾,这才老老实实着手办了同流云的婚礼做了他的新郎官。   很多人都不知道,就在方少陵同沈流云的新婚之夜,徐风悄无声息地返回了青城。   隔着几条回廊和一面薄到透光的纱窗,他目睹了方少陵喝到丢失神智,被丫鬟采青骗出洞房,又被骗进书房过夜的全过程。   在这个过程里,西装革履打扮完好的徐风始终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着,一动也不动,直到提着灯笼路过的武志强连同几个方家祖宅的小厮发现他,叫了他的名字。徐风回头的时候,他们全看见了,这位即便在夜色里也十分好看的少爷,眼眶子是红的。而徐风所守着的那面,他们也全都认识,是祖宅书房的窗子,隔着摇曳的烛火,还能听见方少陵抱着采青发出的憨憨傻傻的笑声。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方家祖宅就开始不得安宁了。首先是因为醉酒误事,害得妻子新婚夜独守空房的方少陵对着流云一通赔罪;其次,是一阵神秘的流言蜚语开始在下人们间流传了开来,方少陵开始有种错觉,无论他走到哪儿,都好像有人在看他,又或者在心里议论他。   他所发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徐风回来了,因为当他再次回到那间同采青一夜缠绵的书房想再次回味当初情景的时候,在砚台下发现了一张徐风留下的字条。尽管徐风的字迹有好几种,还总是变来变去,他也能确定那就是徐风留下的。因为上面落了徐风的名字,方少陵始终都记得徐风曾经说过:假作真时真亦假。   而那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让他极为光火的话。   “方大少爷,你被那丫头耍了。”   他几乎是当即就撕碎了它。   只要一想到这事让徐风知道了,不,只要一想到当他和采青一道在房内时,徐风可能不知道站在什么地方目睹过全程,方少陵就气得想朝他开一枪。可他都还没来得及要去找徐风算账,就有人先一步找上了他。   来找他的人是武志强,方少陵觉得奇怪,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在这个人的脸上看见过“惆怅”这种情绪。何况这惆怅还与他自己无关。   武志强艰难万分地开口了,他说“少爷,徐少爷的事,你还是赶紧处理了吧......”   方少陵对住这个老实人脸上的表情,在那个瞬间仿佛被惊雷劈中。   武志强对他说,   “其实我早也看出来了,徐少爷对少爷,不仅仅只有朋友那个意思。少爷啊,要我说你由小到大都是任性妄为惯了的,我绝不多说什么,可是少爷您不知道,昨夜里徐少爷来过,他......哎,他那副模样我和几个下人都看见了,别说夫人小姐都疼他,被她们知道了一定过意不去,就是老爷那边,万一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可保不准要打断少爷您一条腿的。和徐少爷这摊子事,您要是再不尽早处理妥了,以后迟早要招来祸患的!”   他话音未落,方少陵就再也忍无可忍了,他直接提了一条鞭子就闯出了门,武志强慌乱的叫喊声还在身后紧紧跟着,可他根本顾不了这许多。方少陵这才算知道,这些日子里徐风说那些话,做那些事的意图。他以为随着离开上海的日子越久,徐风就越尽在掌握,可实际上由头到尾,那人都抱着一颗要看他笑话的心。   方少陵想到他的那张笑脸,只觉得那是一块玻璃,他迫不及待想把它击得粉碎,将它们毁坏得体无完肤,即便这样做可能会戳伤自己的手,也在所不惜。   方少陵找到徐风的时候,他正在哭。   一只不知道从哪儿被他搬出来的老式唱机还在转着,唱出方少陵隐约熟悉的曲调,夜上海,夜上海,萎靡得像一朵开得过盛即将要颓败的花。而徐风依在墙上,像个愁肠百结的多情浪子。方少陵想起来了,那是陆小姐最喜欢点的一首曲子。   他觉得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没发觉,那股无名的怒火早就如同一根燃着的火柴投进冰水里,只噗嗤一声,就淹没得了无踪迹了。他现在只剩下疑问。   “你在做什么?”他问。   徐风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不曾说话。   “别告诉我你在想那个陆小姐。”方少陵更急了,他忍不住向前跨住一大步,抓住了徐风的手。   “不可以吗?”徐风望着他回答,“不管怎么说,她也曾经有过我的骨肉,她也曾经为了我,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   说完,他就笑了。在两种情绪转变的瞬间,有那么一刻,让方少陵错觉他是真的疯了。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瞬,完成过后,徐风已然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就连眼角还闪着光的泪痕也被他漫不经心地抹去,仿佛是在抹去不小心滴落的雨水。   “你来有什么事,说吧。”结束这一切以后,徐风懒洋洋地问。   然而方少陵却没有问。   “你说过,作假做得像是因为那并不全是假的,你没在想那姓陆的,但你确实在为什么事不开心。”他说。并且说对了。   “过了今天就不会了。”徐风回答,并且笑得十分满足。   那笑容让方少陵感到一阵后怕,因为他能感觉到,徐风在讲真话。在所有他能从徐风身上得到的感受里面,这恐怕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一种。   “你敢!”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在威胁些什么,他只是死死攥住徐风的手,不让他离开,   “志强都对我说了,我知道你背着我玩了些什么花样!”   “好玩吗?”徐风问他。   “你这人的嘴里没有一句话是真的,我知道!”然而方少陵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这么多天里,他终于第一次从徐风身上抓到了重点,   “但你为什么唯独在我面前懒得说谎!”   说是不屑也罢,没好处也罢,故意耍他的也罢,但方少陵很清楚,这就是事实,任凭这些时日里徐风把那副面孔玩出花来,他也只对自己表露出原本的态度。方少陵觉得自己才是快要疯了的那个,他想不通,自从与徐风遇上之后,就没有一丁点关于这个人的东西,是他想得通的。   “方少陵,够了,我玩够了,我要走了。”   而徐风只是不以为然地抓住他的手,抽出自己的手腕,连看也懒得看他,连解释也懒得解释。到那一刻方少陵才发现,其实徐风不是没有力气,他的力气很大,下手的时候落点也掐得很准,正好能把住方少陵的脉门,强行掰开他的五指。   “谢谢你这几天借我使唤的人,上海那边我已经摆平了。你剩下欠我没给的钱,我也没有兴趣要,留给你在青城玩个爽快吧。”   方少陵沉默无言,方少陵被不甘所吞没。徐风说他连钱都不要,他想破口大骂他不讲信用,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觉得自己好笑,真是笑死了。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找人来阻拦他,拖到拆房打一顿,再关起来。但他却没能那么做。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徐风敢当面和他说这些,就是笃定了此刻的方少陵,他做不到。   “看在这么长时间叨扰的份上,送你一句话。”   走到门边的徐风回过头来,   “我看女人从不会看错,采青那丫头,你是真的不行,还是趁早放弃得好。”   “你说讲真的,还是骗我?”方少陵看着他问。   徐风留给他的是自己最惯用的那张面具,他眼底温柔,温柔得过院子中央的一池春水。   “你猜。”他说。   —TBC—   ☆、我赢了   徐风最终还是从青城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沈家因为采青同流年的身世闹破了天,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踪影。就连武志强都以为,少爷终于是把与徐风的关系“办妥”了。这样一来,少爷该收收心了吧。   然而所有人却都同时注意到,方少陵的行事,开始变得比以往,更霸道、更大胆、也更加不顾后果了起来。他想要采青的那股热情,就跟要疯了一样,好像无论什么事他都可以做,无论什么手段他都愿意使。   武志强为他担心,追问过他几次是不是想好了一定要为个丫鬟弄得满城风雨,可方少陵从不正面答他,唯独最后一次,方少陵忽然重新在他面前提起一个人。他对武志强说,想让他找几个人,去上海待着,帮他打听一些消息。   “少爷……!”这下连武志强也忍不下去了,他极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甩下一句话,   “你这是和谁赌气呢!”   赌气?方少陵望着武志强负气离开的背影,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难道他赌气就不可以吗?   徐风说他搞不定采青这个丫头,说得那么笃定。他凭什么?难道他还当真以为,方少陵没了他就不行了?   他要证明给谁看?天知道……反正有人给他从上海带回了消息,说声名赫赫的凤凰楼就快要添一位新姑爷了,姓徐,今年正好二十八岁。   是不是他,还能是谁呢?方少陵想这件事的时候手里攥着酒杯,不觉苦笑。走了这么久,他……应当都不记得自己了吧。   之后的日子也还是如常,他为他的采青继续干着他大逆不道的事情,而新的小道消息也雪片一样源源不断地寄到青城来。   徐风真的和蓝屏结婚了。   他们是奉子成婚。   蓝家老爷赏识他,连生意场上的事都交给了他打理。   他同蓝屏生了一个儿子。   他……   方少陵将读完的电文点燃,丢进火盆,火光掩映下他的面孔里没有表情。   昨天是平安夜,小地方的人们并不惯于过这样的节日,他却收到一张贺卡,徐风寄来的。   “我听人说了,还没放弃啊,方大少爷?”   依然是那样玩世不恭的口气,一如他第一次在火车站等他的那天,佯装成好友的那股热络和亲密,丝毫没有因为岁月而有所生疏。   方少陵恨自己,他恨自己居然还没放下徐风,更恨徐风原来永远比他棋高一着,竟然从头到尾都知悉着他的动静,还有闲情逸致,在这举家团圆的好时候特地写一纸风凉话来揶揄他。   他恨自己竟依然可以为之心动。   于他,徐风早已变成一场似乎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游戏。方少陵偶尔喝多了酒,也会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承认,他庆幸它并未结束,他庆幸自己生来厌弃死水一般的生活,而在上海遇见了徐风。   也好,同采青摊牌的日子就近了。也好,迫了她这么些日子,连他都有些倦了。反正徐风总有把握能赢他,这场角力,他输了,也就输了罢。只是,要是能见着一面,就好了…….   那天夜里,真喝醉了酒以后的事,方少陵就记得不大清了。   武志强告诉他,他问过医生,医生解释说一则因为酒精,二则是因为在鬼门关走过一趟,脑子受了些损伤,有些记忆就找不回来了。   武志强看着方少陵说这些话的时候方少陵是躺在一间茅草屋里的。   他思维断线完全连不起前因后果,又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都像快要散架一般。他什么也不记得,只清清楚楚地听武志强对他说,采青走了,她在方少陵的胸口留下了那道疤,走之前,还为他落了泪。   啊,是么……方少陵恍恍惚惚地想。没想到采青还会为他落泪,而他竟然弄丢了那段记忆。他觉得自己应该可惜,可惜到骨子里,事实上却又没有。   武志强把他扶起来,一边喂他喝水,一边断断续续把那天的事全给他说了,从采青簪子上的忘情草,到方少陵朝自己开的那一枪,再到他和几个信得过的仆人趁着月黑风高,把他的“尸身”偷运出来,等到药效过去,一个死人慢慢清醒。   方少陵没有多少情绪,他“哦”了一声,推开武志强的手,伸手去摸自己的前胸想去看那道刀伤或是枪伤,他发现前襟的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模才发现是张银票,原本打算拿来买采青用的,整整二十万大洋。   “这是少爷您去之前特意叮嘱的,让我们一定备好了放在你的贴身口袋里,绝对不能丢失了去。”   武志强喃喃说。   方少陵皱了眉头。   他说的?他现在却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他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这些事情还都是自己亲手安排的,他无力地摇摇头,怎么偏偏就把关键的一段给忘了呢。   “少爷……”武志强欲言又止,他知道方少陵许是都忘记了,但他仍旧不敢不告诉他,他始终记得方少陵拉着自己叮嘱后事时的神情,方少陵说得太认真了,仿佛日月皆不能为之转移,仿佛今生今世,他就只央求过别人这唯一一次。   他叮嘱他,一定要找到徐风。彼时,上海那桩天大的事情已经见了报,连犯事人的照片都登上了,不日,就要处决。   他只要想到这件事情,浑身就开始簌簌抖个不停。   “少爷,我……我们找到徐风了。”   而方少陵,终于还是听到了那个名字。那个瞬间,往事如同狂潮。   不快的,气愤的,大多数还是不快的,徐风的笑涌入他的脑子,如同干旱过后反扑的洪水,各种各样的笑,让方少陵禁不住抬手想要紧紧抓握一把空气。他想攥紧他,今生今世他这样的脾性是不会改了,无论是什么,只要他不曾结结实实握在手中,他便感觉自己没有活过,而此刻没有徐风,他当真好像就从不曾真的,从鬼门关中归来。   他想起来那张银票会在他前襟口袋里的原因了。   “他们什么时候收钱?”方少陵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地问。   “明天,”武志强回答,“明天我就找人,带他来这里。”   “不了,”方少陵打断了他,“带我去上海吧。”   然后他就在上海见到了徐风,法律意义上已经“死”去的徐风。   一条命值多少钱,方少陵见到他的时候是真想问他,猜着了没有,还真是二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想说你怎么这么有本事,两根手指头一伸,就向我买了自己一条命。   他还想说,武志强已经全都告诉他了,所以他知道,采青抹在簪子上的忘情草毒是徐风给她的。徐风还给他寄了一封信,在信里,他同他打赌,他说方少陵这辈子是注定得不到采青了,他说觉得方少陵实在是不长记性,因而自己决定大发慈悲,给采青一味毒,那是千门八将常用的诈死□□——他要让方少陵清清醒醒地认识到,采青不过是一场幻梦——但是又好像太过残忍?所以他额外附送了方少陵一场眼泪,聊作回忆。   哭吧,哭吧,徐风在信里写,他说自己的同门背叛了他,所以他心血来潮,也想让方少陵吃点苦,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给捅上一刀,那样他才舒服。   真好笑不是吗,最终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眼。但方少陵并不在乎,他望着徐风,眼里是连对采青也没展露过的柔和。   直到徐风冷漠地挥开他的双手。   “够了,我根本不叫徐风。”他依旧穿着行刑时的那套衣服,盯着地面,眼神发直,“我叫茅智,是个骗子。”   他放弃了,多年以来第一次没有以一种张扬到令方少陵炫目的样貌呈现在眼前。他很安定,安定到让方少陵觉得不安,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尾斗鱼,斗到最后,便停在鱼缸的底部,尚且活着,却不再动了。   他甚至放弃到把真实身份都同自己交了底,就因为他翻了船。不是阴沟里那种一时失手,而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带着徐风曾经最引以为傲的那部分手腕,连同这次的失败一道,好像是真的死了。   没了那股争强自负的徐风,甚至连茅智也不是。   他谁也不是了。   方少陵紧紧箍住了他。他的动作太大,以至于牵扯了胸前的伤口,弄疼了自己。他在徐风的身侧发出一声□□。徐风慢慢转过脸来看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脆弱如同一块龟裂融解的冰片,他替方少陵解开扣子,一只手覆盖到了那道枪伤造成的疤痕上。   他没想到方少陵会真的朝自己开枪了,他听武志强讲过了,即便是有他的药,那一枪,也九死一生。   神经病,他想,他原本还以为在东窗事发之前能最后寻一把开心,用采青的决绝和置之死地而后生来气得方少陵七窍生烟。他原本觉得,一个骗子,倘若失手了,死了也就是死了,毕竟栽在高处,并不丢人。谁想方少陵当真花了二十万大洋,赎了他一条命。   一个被吊死的骗子,也强过一条丧家之犬。   他抚摸着那道疤痕,眼神一黯。继而他的手被方少陵给握住,一个不妨对方的唇就欺了上来,压住自己的,丝毫不容许他犹豫、又或者拒绝。   许是那道枪伤太深,方少陵动作一僵,再次发出半声痛呼。徐风叹了口气,拉开他,终于还是自己跨了上去。   “你愿意叫徐风就随你叫吧。”他说,   “先把伤养好。”   方少陵躺着,仰望着他,手指摩挲过徐风苍白光滑的面颊。他答了他一个“好”字。   第二天日头升起的时候,武志强给他们送了一只装吃食的篮子和两桶水,徐风还在床上卧着,方少陵却早早地起来了。   他检视着自己胸前的那道疤,想看看痕迹是不是变淡了。   武志强张罗着饭桌上的事,一面压低声音问他,   “当初少爷明明是打算得整好的,你说配合徐风的计划,连补的那一枪都是做样子给夫人看。怎么现在还要继续装下去?”   “我没有装。”方少陵系着扣子,懒懒答他,“只是他教过我,假相里总要掺杂一些真相,不骗过自己,就谁也骗不过。”   他说这话时,特意回头,瞥了徐风那间房的房门一眼。照昨夜的情形来看,他算是得手了吧。   方少陵想,如今,他已是青出于蓝了,徐风这辈子要想再胜过自己,怕更要难上加难。   也好,虽然来得晚了点,他方少陵,总是要赢的。   想到这儿,方少陵在晨曦中展露出一个久违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